九十四岁老人颜昌炳：做一个能被人怀念的医生

( 作者：曹鑫   曹荣)

初夏的一天午后，我们有幸受颜昌炳老人相邀，来到冷水江红日学校旁边颜老的家。随颜老七十来岁的儿子，经过客厅，缓步走向书室，只见他老人家正在整理以前的书籍报刊。

忽然，一片枫叶笺从一本早己褪色旧证书中飘然而落，老人家赶忙伸出右手，没抓到，枫叶笺像故意与颜老开玩笑似的，翻了几个跟头，掉在书桌下。我忙说:颜老，我来帮您捡起来。“不用，这点小事我还是能办到的”颜老回答。

从那扇小窗透过的微弱光线，注视白色衬衣背影下的他，身形敏捷根本不显佝偻，举止虽有些迟缓，但不迟钝，这哪里象九十多岁的老人。当颜老弓下身后，才发现，满头的白发，掩盖不了岁月的沧桑，而心升莫名其妙的唏嘘，岁月似乎偏袒老人。摸索了半会，老人在书桌下水磨石地面捡起薄如蝉翅的枫叶笺，又重新夹入证书。没想到是，原来颜老拿在手中的，竟然是一本献血证。我问:颜老，这献血证，应该也有些年头了吧。“嗯”停顿一会，颜老才应声，把那本献血证连同一些书放好，又拍了拍，转过身，然后慢慢坐在椅子上，凝视了许久，许久......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之中。

那还是1965年5月，我当时任锡矿山矿务局职工医院院长兼党支部书记，医院主要职责是承担职工家属的医疗卫生防疫工作，也包括锡矿山周边农民的医疗工作。在医院工作期间，我先后共献血十三次。其中有一次是为了救一个农村的产妇，我记得很清楚，当时，她是被农村用来卖猪扎的竹架子，从十多公里外的中连公社抬来的，经初步检查胎儿已死腹中，孕妇生命危在旦夕，必须立即输血抢救，而血库血源短缺，知道情况后我毫不犹豫带头献血400毫升。之后手术很顺利，产妇需住院治疗，那时，正好碰上国家三年困难时期，病人一般连吃的东西都没有，又哪有钱住院呢？唉！医者仁心苏万物，悬壶济世救众生，我又岂能无动于衷呢？于是，便发动全体医生与护士，省下口中粮食捐献饭菜票及手头不多的现金共计102元。治好那产妇的病以后，她还欠医院近一千元医疗费，主冶医生又请示我:院长您看，这事怎么办？我见病人家中确实困难，再也拿不出来这一千元的医药费，于是我与医院各科室领导，开了个临时会议，说明了那产妇家中及目前所面临的实际情况，并提议全部免除她的医疗费。事后，病人夫妇在走廊里大声高呼“感谢毛主席，感谢共产党，感谢院长，感谢医生护士！”

断断续续间，颜老情绪明显有点激动，又回忆起另外一件，让他刻骨铭心的事情。

一阵急促撕心的救护车声由远而近，匆忙的脚步声混着担架的车轮滚动声，也夹杂着病人痛苦的呻吟声以及家人焦急的催促声，在医院急诊科蔓延开来。我早接到矿务局紧急通知：中连田再湾煤矿，发生重大瓦斯爆炸事故，七名矿工负重伤，要求医院不惜代价紧急抢救。因血库血浆短缺，我又带头献血，几天抢救过程中，先后从自己身上刮下21块皮救治伤员，但最痛心的是，经过医生努力，终因他们伤势太重，医疗条件有限，其中五名矿工不幸......谈到这里颜老声腔哽咽，几乎全身斜靠在椅子上，双眼泛着泪花。那种无力回天的心理，那五名矿工的死，也成了颜老一生永远的痛。

颜老似乎还在一场往事电影精彩镜头的回放当中不能自拨，告诉我们上世纪七十年代，锡矿山矿务局职工医院在保证职工家属医疗卫生前提下，为周围农村农民医疗工作做出许多贡献，医患之间关系处理自然而然特别好，逢年过节，附近公社农民主动卖猪、卖牛给职工医院，而当时猪肉都要凭票供应，牛更是不准随便宰杀的，农民们把淘汰下来的一些不堪其耕的牛，办好准宰证等手续后，宰杀后卖给医院。还有，中连疗养院为局矽肺病人住院疗养提供良好服务，后来渐渐成为省职业病防治先进单位。矿山井下一线的风钻工，每年还有一个月时间进疗养院免费疗养。说真话，自己还特别怀念那个年代，职工看病不要钱，家属只要半费。

颜院长多次评为先进工作者、优秀党员，1985年光荣退休。年近94岁的颜老，容光焕发，身板硬朗。从谈话中得知，颜老每天早晨，还坚持做一套自创的体操，然后散散步，自己还上市场买菜，回家搞好饭菜。饮食非常注意，多吃红薯杂粮，每天分两次，喝点小酒，适当吃点糖、肥肉。闲暇时，看看书，翻翻报，订有《快乐老年报》、《健康指南》、《特别文摘》。

和颜老聊起很久以前的一部电视剧《医者仁心》。老人看过该剧，并有他自己独特见解。他认为是国内不多见反映职业医生生活的医疗剧，不刻意回避医患矛盾，同时反映医生在理想与现实中的种种挣扎，看到奋力抢救生命的情景非常真实、感人，也曾深深触动了自己的内心。在医患矛盾尖锐的时代背景下，宣传了医生对理想和信仰的那份执着，弘扬了医者仁心的主旋律。

今年是娄底市第三人民医院(原矿务局职工医院)建院八十周年后，心情特别高兴，也曾为在医院工作过而感到自豪，随即，借用《医者仁心》中心脏外科医生钟立行对丁祖望所说的台词：“我们努力做一个能够被人怀念的人”，赠送给医务工作者。同时也用“医为仁人之术，必俱仁人之心”来告勉，现在即将从事与正在工作的年轻的医生们。

临别时，颜老与我们一一握手，结束我们的此次采访。